《深冷银两》
他下巴抵在我肩窝,声音闷得像暴雨前的云:「春娘,不知为何,我心里总觉得不 安。」
铜勺磕在锅沿发出脆响。
我转身望进他通红的眼底,那些在疆北断粮时都不曾出现过的惶惑,此刻正在他瞳孔里 翻滚。
第二日傍晚,侯府马车碾着霞光停在家门口。 我送安晟上了马车。
而后倚在院门旁等他,一直到亥时三刻,打更声惊飞檐下麻雀 我终于听见踉跄的脚步声。
抬头看去,安晟跌跌撞撞回来,我赶紧上前迎他
走得近了才发现,他官服前襟裂了三寸长,脖颈处留着暗红指痕。 安晟带着我进了院子,而后一把关上了院门。
声音极低。
「他们要我在明日申时开永定门。」
「说事成后许我兵部侍郎之位,否则..」 我心中震颤。
即使我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乡野女子,也看明白今夜这场鸿门宴到底是为了什么 乐宁侯野心勃勃,要造反了!
浸湿的帕子擦过安晟颈间淤青,我这才发现他中衣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窗外月光忽然暗了暗,安晟猛地推开我,朝着墙角的恭桶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春娘,为了活命,我答应了。」他蜷在榻上像条脱水的鱼,「可永定门里侧新装了十 二道铁闸,钥匙在守备太监.咳咳.在守备太监那..」
「仅凭我一人,开不了城门。」
「就算我能开,我也不会开。」安晟的眼中慌乱退了些,添了几分坚毅:「乐宁侯为人 心狠手辣,他的兵若入了城,京城必将血流成河。
我拍着他后背的手顿在半空。
安晟攥住我手腕:「春娘,京城要乱了。」 「明日.·.·.」
「我会保护好自己。」
我扑上去抱住他:「明日,我要你活着回来。」 次日一早。
鸡鸣声此起彼伏,我看见他往官靴里塞了把疆北带来的弯刀
永定门当值的梆子声远远传来
安晟踏着晨雾,朝城门方向走去
京城乱了。
乐宁侯带兵围了皇宫,他手下兵马与禁卫军正对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京城城门紧闭,乐宁侯调来的兵马与赶来救驾的几方人马都在路上。
就看谁能更快入城。
傍晚时分,街上传来极大的骚动声。 有百姓的叫嚷声,孩童的哭喊声。
还有兵刃相接的喊杀声。
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慌张躲进地窖,却看见安晟不久前才加固过的院门被人暴力砍 开。
凶神恶煞的士兵冲进院子。 很快就找到了我。
安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你夫君不听话,城门迟迟开不了,侯爷让我们请你过 去。」
那人抓着我的头发将我拽出了地窖。
看清我的脸,那粗鲁士兵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想到,安夫人生得还挺好看。」 他伸手要来抓我,一只箭矢从院子外飞进,狠狠钉在了男人手掌。
男人倒地哀嚎,众人回头看去,而后齐齐跪地。 「世子!」
陆临渊骑着红鬃马,面无表情地望过来。
手中长弓指向我:「安夫人,由本世子亲自送过去。」 我被绑住手脚扔上了马背。
回头瞪着陆临渊,我低喝:「这是谋逆!你疯了吗?」
「你不是知道吗?我神志一直不清醒的。」
他也不恼不怒,甚至还笑了。 瞧着,倒比以前平和一些。
我爹要用你的命威胁安晟开城门,时间紧迫,若他的兵此刻入不了城,很快就会跟来 救驾的虎威军撞上,兵力装备皆比不过,到时候就麻烦了。他现在带着人往这边赶,要 想活命,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