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飘过》
是每次来看我雷打不动的东西。
从里面拨了鸡蛋盖在米饭上,那句叮嘱如约响起。
「自家鸡蛋营养,多吃点,补身体。」
又说起家里的鸡今年蛋下得多,鸭子啊比往年肥,就是田里面被蝗虫闹了,菜都不好。说了许多,终于在食堂渐渐人散去时,支支吾吾说到重点。
「小花,你和补课的同学闹矛盾了?这个月咋没寄钱?」果然是为这个。
我吃着饭,没抬头。
「补课太占用时间,影响学习。」「这样啊。」
妈语气里有明显的失落,但还是维持着笑脸应和
「也是也是,现在学习最重要,来多吃点。
只是筷子在罐口有一下没一下无意识地拨动,表明主人的心绪不宁。妈耷拉下的眼角又多出皱纹。
喃喃自语般地提起。
「就是这地里的菜都被蝗虫啃干净了,天气一天热似一天,你爹工地上的活也难做了,今年比往年都难太多。」
说完这句,再重重叹口气,就闭口不说了。坐在对面安静地等着我的反应
她永远是这样,从不会直接提要求,而是用这种话引起人的愧疚。或许这就是生长在东亚家庭里女孩的通病。
道德层面的巨大内疚会催使我们心软。
从而在拧巴和痛苦里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奉献、牺牲。我无意识戳着碗里的鸡蛋,听见自己疲惫的声音。
「妈,我高三下了,这段日子很重要。」过去的十九年人生里。
父母教育我作为长女,要体谅他们的不易,所以我不停地为家庭做出让步。
一次次的退让换来亲人和周围人「懂事」的称赞。
但眼下是在我人生最重要的阶段,我希望她能多为我考虑。可现实只有带着埋怨的一句。
「我也不是强迫你,小花啊,你成绩一直都好,考大学肯定够的,要不是今年格外难难,你看家里也不会指望那几个钱啊,你看..」
呵.
在期待什么?
放下筷子,我抬起头。
[这些年难道我不体谅你们吗?
「初三的时候你们让我把读书的机会给弟弟,我听话准备去打工了,上高中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并没有花家里一分钱。」
我也没说对家里的情况不管,我只是马上要高考了,没有时间做别的,就两个的月时间难道都等不及吗?」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她神情怔了怔,愧疚闪烁在眼底。
但嘴唇嚅嗫着,仍是说。
「可你的老师不都说了,你考大学是稳的。」
「你说的考大学是只要是个大学就够了,可是我想要的一直都是更好更优秀。「女子有个大学读不就可行了!
这是深埋在我们那个小山村人骨子里的认知。
一个女性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男性的附属生儿育女。前途从来不会和女性捆绑。
从小,妈妈就是这样教育我的。
她不会要求我学习好坏,但苛责我是否能炒得一手好菜,能否在每天清晨完成洗衣收拾家。
当然,这也是她的父母辈自幼教育她的。
所以当我的话碰撞上小山村人所坚守的、所谓传统的观念时。妈拧着眉头,用极其陌生和失望的眼神看向我。
「好好好,你大了翅膀硬了要飞出去了,这个家和你没关系了。」
「怪不得都说生女儿没意思,我和你爹养你大,供你读书,你书读多了了不起了,就自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