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至主要内容

听雨小说

《一梦休假》

q1982737470
最后编辑于 10 5 月, 2025

生病后,我退出娱乐圈。

除了看心理医生,很少出门。

以往的朋友也渐渐不再联系,做什么都兴致缺缺。这天,我突然很想见陆缙时。

于是久违地去了他的公司。

站在陆缙时的办公室门口时,看到一个小姑娘正躺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脸色惨白。

陆缙时递给她一杯红糖姜茶,又俯身给她的肚子盖上毯子:“既然这么难受,不如我给你批一天假回家休息。”

她接过杯子,振振有词:“让老板一个人孤零零地工作的助理不是好助理。”

陆缙时又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就去我里面的休息室躺会儿。”

小助理抿了口红糖姜茶,半开着玩笑:“哪能啊,师兄,你现在可是已婚男人,我得避嫌。”

陆缙时嗤笑一声,无奈地摇头。

然后一抬眸,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他嘴角的笑微微僵住。

我也有些愣神。

我还在想刚才陆缙时面对助理的笑。生病后我迟钝很多。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在我生病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我面前这样轻松地笑过了。

但不过一瞬,他就换上了平日一贯的神情,迈步向我走来:“阿荞,你怎么过来了?”

他想要握着我的手,我下意识地微微一缩。

陆缙时的手僵在半空中。

“学姐,这是突然查岗啊~”

小助理捧着那杯陆缙时给她的姜茶,站到陆缙时的身边,笑脸盈盈地朝我伸手:“我叫乔音,也是巷大毕业的,不知道学姐还记不记得我?”

我端详着她的脸。

几秒后,我想起来,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她。她曾是陆缙时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学妹。

大一刚开学,她就对陆缙时一见钟情。

她热情开朗,像是小太阳,做事风风火火,当即就展开猛烈地追求。

那时我早已入了娱乐圈,虽然跟陆缙时正处热恋期,但并没法时刻地陪在他身边。

但他有意识杜绝一切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关系的异性交际。

所以他直说自己有女友,对她的攻势无动于衷。她自然不信。

从来没见过的女友就是薛定谔的女友。她认为是陆缙时拒绝她的借口。

直到我拍完戏回到学校,她才知道是真的。

我记得当时的她很失落,眼底含着泪。

可怜巴巴地看了我一眼,她问:“学姐,那我可以加他的联系方式吗?爱情没了就没了,学业一定得搞起来!”

她没等我回应,又转向陆缙时哀求:“师兄,追求不成,给我个做普通同学的机会总可以的吧?你是我们专业的学神,我往后在学业上遇到一些问题,还得请您伸出援助之手。”

她说得像是很坦荡。

但那时候的陆缙时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抱歉。”

“没有必要。”

“学业上的事你可以直接请教教授。”

不得不说,当时的我很开心。

他站在我身边,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

乔音还是以前那个性子,像太阳,照耀温暖着所有的人。

而我,似乎失去了所有对生活的乐趣,如同黑洞,吞没身边所有的光。

陆缙时还是给乔音批了半天假,让她回家休息。

一下午,我都坐在陆缙时的办公室等他下班。他开着会。

我看着乔音剩在茶几上的半杯姜茶发呆。

下班后,我坐上陆缙时的副驾驶。

他俯身过来帮我系安全带时,我看到了车前的一个小摆件,是一只白嫩可爱的小兔。

并不像陆缙时这样冷淡的性子会主动地摆放在眼前的东西。小兔摆件软糯地对着我笑。

我的心头却掩上一层厚重的阴霾。

盯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我才突然开口:“原来乔音也毕业了。”

“嗯。”

陆缙时应了声,然后解释:“去年毕业的。她一毕业就给我们公司投了简历,公司正缺人,我也看中了她的能力,就招了进来。”

他像是在安抚我,可说多了又觉得像越描越黑,于是闭了嘴。

而我今日突如其来的一点精神和兴致也消失殆尽,没了力气再追问。我只是脑袋倚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逝。

也许,这样一个生病的我。

即便今天他还是跟很多年前那样,说“没有必要”,给足我安全感,我也感觉不到快乐。

在陆缙时的办公室看到他的笑后,我学会了尽量地多留意他。他似乎一直在包容我。

也许是顾及我的病情。

以前,他会跟我分享创业中遇到的趣事,苦中作乐;

会摸鱼跟我说,想念我给他泡的咖啡,还有我给他炖的鸡汤;会耐心地听我絮絮叨叨地讲娱乐圈的奇葩事迹。

他会跟我分享喜怒哀乐与想念。

现在,他对我几乎没有除了温柔以外的情绪。

好像我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分享欲,只剩下不快乐。

然后,我把自己的黑洞情绪带给了他。

我们还是会搂着入睡,会一起面对面地吃早饭。好像什么都跟以前一样。

却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陆缙时在乔音面前的笑容总在我眼前晃动。

他已经很久没在我面前这样轻松了。

是我把他带得不快乐。我想要改变。

过几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也许我可以借助一束花、一个蛋糕,或者以前他一直想念的我泡的咖啡、炖的鸡汤,帮助我脱离这种状态,帮助我们撕开这道隔阂。

于是纪念日这天,我给他打电话,对他说:“阿缙,今天我买了一束玫瑰、一个蛋糕,炖了鸡汤,还泡了咖啡。所以,你要早点回来吃晚饭吗?”

陆缙时大概是没想到我突然这么有兴致,沉默了片刻,才回道:“今晚有急事加班,不过我会在十二点前回家。”

“给你准备了礼物,等我,阿荞。”

“好,我等你。”

我挂了电话,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幽暗的烛光中。

餐桌上鲜艳欲滴的玫瑰、香甜的蛋糕、浓香的鸡汤,也无法让我体会到丝毫愉悦的心情。

只有无尽的黑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吞没。

最后,我拎着鸡汤和蛋糕,捧着玫瑰出门。

去他身边吧。

去到他身边,也许就可以逃离黑暗,逃离死寂,逃离无力和窒息。

等我驱着车,乘着夜色,来到陆缙时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时,却正好看到他急匆匆地迈出电梯。

我还没来得及下车,他就踩着油门飞速地离去,他很急切。

丢下了需要加班的急事。是有更重要的事。回家?

回家喝我炖的鸡汤,跟我一起吃蛋糕,陪我过纪念日?我开着车跟上去。

我想,如果他回家,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可不过五分钟,我就知道他的方向并不是回家的路。夜色愈浓,我心头的阴霾也愈深。

我潜意识里猜到了事实。

内心却还不甘地挣扎。

说不定……说不定只是因为我生病后总爱多想。

我踩着油门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陆缙时的车尾,我几次产生极端的冲动。不如这样直接撞上去。

与他同归于尽。

那任何我害怕发生的事,都将不用发生。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黄灯跳了跳。

我脚下油门不减。

右侧路口过来一辆大卡车。

如果我闯红灯,也许可以推着陆缙时一起葬身车底。然后死去。

再也不用面临可能血淋淋的现实。直到“叭——”的一声巨响。

大卡车刺耳的长鸣将我惊醒,我猛地踩下刹车。

“妈的,你不要命了!自己活腻了,别连累别人!”窗外传来其他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清醒过来。

心脏剧烈地跳动。

冷汗津津地趴在方向盘上,我不由得苦笑。我果然病得不轻。

寻死都不由自主地想用这样恶毒的方式。绿灯亮起。

我抑制住所有可怖的念头,跟上前面的陆缙时。到了一个小区,他飞速地下车。

从我车旁跑过时,没注意到我。

他只是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冲进一栋居民楼:“我马上到!”

我坐在车里看着那栋楼发了会儿呆,还是跟了上去。

居民楼的电梯坏了。

电梯口围着“正在维修”的黄色警告牌。但楼梯口的声控灯亮着。

陆缙时应该是冲进了安全通道,爬楼梯上去了。

我站在入口,看着里面昏暗灯光下的一级级台阶,像是能将我吞噬。但我还是跟了上去。

一级,两级……

一楼,二楼……

我听着楼道里陆缙时上升的跑动声,跟在他引亮的声控灯后,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十三楼。

十四楼的灯没有亮。

陆缙时的目的地就在十三楼。

我又爬了几级台阶,在十三楼和十四楼之间的拐角处坐了下来。然后,我就听到了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陆缙时的声音有些慌乱:“坚持会儿,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我慢慢地探出脑袋,看到陆缙时抱着在他怀中痛吟的小助理冲出楼道,往楼梯下奔去。

能看出来,他很担心、很急切。

他一心关注着怀里苍白脆弱的小助理。所以,他没有发现我。

声控灯随着陆缙时的脚步声一盏盏地亮起,又一盏盏地灭下。

周围陷入黑暗,只有墙角的“绿色通道”指示灯,还散发着微弱的绿光。我坐在原地,任自己完全被黑暗包裹淹没。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没意识到的时候,早就变了。

在陆缙时心里,有了比他的公司更重要、比我更重要的东西。手机闹铃响起。

十二点了。

“节日快乐,阿荞。”我对自己说。

十三楼的楼梯,往下时竟比刚才往上爬还要难挨。

就像是一级一级地往下步入地狱,无穷无尽怎么也走不完。脚下是密密麻麻的台阶。

前面是阴暗可怖,仿若怪兽巨口的楼道。

心底对自己的恶意不断地升起,似有恶鬼在我耳边蛊惑:“不如摔下去,摔下楼去。”

这样就可以直接死去,不用再一步一步地踽踽独行。

等陆缙时送他的小助理回家,或许还可以顺道捡到我的尸体。就是可惜了我的蛋糕、我的玫瑰,还有我的鸡汤。

我闭眼,抬足。

只要下一步踏空……

“叮咚!”

手机提示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响。我顿住脚步。

在黑暗中静默伫立许久,才睁眼打开手机。是陆缙时的消息。

“阿荞,突发急事,赶不回来了,抱歉。”

我看着“阿荞”二字,终究还是一步步地下了楼。

然后将车里的蛋糕和花,还有鸡汤都给了路边的流浪汉,独自回了家。失眠是我生病后的常态,我很习惯。

我睁眼等到了半夜两点,陆缙时回来了。他先去了浴室。

等他从身后拥上我时,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

是对不起没在十二点之前赶回来。

还是对不起有了更重要的人,抛下我为她徒步爬了十三层台阶。直到窗外天光亮起,我也没有想明白。

我只是对着起床的他说:“阿缙,不要乔音做你的助理了好不好?让她离开公司好不好?”

陆缙时系领带的手一顿,许久后才应道:“好。”心照不宣。

都不需要我说明理由。

陆缙时答应了,我没有得到丝毫的喜悦。

他去上班后,我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梧桐发了一上午呆。直到设置的手机闹铃响起,我才意识到已经中午。

昨晚的鸡汤给了流浪汉。

我却偏执地想让陆缙时喝到。

仿佛这样就能修补我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我又拎着新熬的那份去了他公司。可他并不在。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秘书支支吾吾地说是有事出去了,马上就回来。我表示知道了,便坐在陆缙时的办公椅上。

我的药好像要吃完了,又到了看医生的时候。

那个药用处不大,我的脑子反而更混沌了。

我发着呆,想东想西,直到有人推门而入。

愣愣地抬头,我和来人对视上。

“温荞?”

直到对方开口唤了我的名字,我才反应迟钝地认出他来。

他跟陆缙时是大学室友,是多年的好朋友,也是合伙人,叫黎尚。他是来找陆缙时的。

“阿缙不在。”

黎尚点点头,也没走。

反而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我知道,他去医院了。”

“小助理昨晚胃出血住院,他去看她了。”

我放在桌上的手轻轻地一抖。

上好像又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黎尚却是继续道:“我们公司进入正轨后发展迅速,合作多了酒桌也多了,小助理经常跟着我们应酬,小小年纪胃都糟蹋完了。”

“哎。”他又叹了口气,“果然小助理一住院,就感觉都少了点什么。”

“以前上了上午的班累得要死,午休时我跟阿缙同她一起吃个午饭就感觉原地复活。”

“她这种热热闹闹的性子,简直就是开心果、小太阳,我真的太爱跟她待在一起了。”

原来这就是陆缙时在乔音面前笑得轻松肆意的原因。

他跟黎尚一样,拿乔音当开心果、小太阳。是他的光。

我本以为如今的我这样迟钝麻木,不会心痛了。

可我还是感觉到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因为这两个词再次变得血肉模糊。现在的我只有情绪黑洞。

最不可能有的,就是光。

“如果她走了,如果这个小太阳离开公司,你会怎么样?”我呢喃着问出声。仿佛在问陆缙时。

“温荞,人都有趋光性的。”黎尚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跟阿缙在一起很多年,这些年我也是一路看过来的,你为他付出过很多。”

“为了资助他的事业不要命地接戏,为了他没了第一个孩子,也因为他没来得及赶回去看你父亲最后一眼。”

“但我觉得这些都不该成为你们彼此的枷锁。”

黎尚说得真情实感,我能看出来他很早就想对我说这番话了。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被捅穿一分。

当初我为了多拿片酬接了很多戏,却又总是入戏太深,走不出来,各种不同性格角色的喜怒哀乐附身久了,我就生了病。

生病后就是流产、父亲去世等事紧跟而来。几次打击后,我的病也越发严重。

我只知道自己痛苦着。

原来在旁人看来,他也在这个枷锁下痛苦着。

“你生病后,他不但要顾及公司,还要照顾你。”

“我是他的朋友,一直看着他两处奔波,看着他情绪越发沉闷,知道他这段时间过得有多苦。”

“我几度以为他会把自己拖垮,直到乔音的出现……”

他看着我:“你懂吗?在你身边,你是需要阿缙照顾的那个,而在乔音身边,他是被依顺的那个。”

“乔音事业上是他的得力助手,生活上也极力地给他正面的情绪。这段时间只有在乔音身边,他才会开心地笑。”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他们走得太近了,所以你想让阿缙把乔音开了。”

“可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每次都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有我看着。”

“他们要是真要有什么,几年前大学时乔音穷追猛打就有了,怎么会等到现在?阿缙有多爱你,你是知道的。”

“倒是你,如果你把阿缙唯一的正面情绪踢走,是打算把他逼疯,把他变得跟你一样吗?”

“温荞,忠言逆耳,你再好好地想想吧。”

直到黎尚离开办公室,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在我耳边循环。“是打算把他逼疯,把他变得跟你一样吗?”

我是负担。

是我把大家都搞得不快乐了。

陆缙时要照顾我,所以对我只有戴着面具一般的情绪。我掏出口袋里的药,尽数地吞下。

所以,是我的错吗?

最后,陆缙时依旧没有喝上我炖的汤。他一下午没有回公司。

手机也打不通。

而我被陆母喊回了老宅。

一进门,陆母就指了指我的保温桶:“你这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吧,把我炖的汤装上,再给缙时送过去。”

“我特意给他炖的汤想喊他回来吃晚饭,结果我下午给他打电话,他说晚上要赶飞机去国外出差,不回来了。你现在赶紧送过去,他还能在上飞机前喝上。”

外面开始下大雨了,我从公司赶到老宅都用了两个小时,再赶回去也不一定能赶上。

但我也知道陆母一向不喜欢我,甚至是看不上我,留下来也只是被她磋磨。

所以我也没拒绝。

被陆母火急火燎地催赶出门。

换了鞋刚出玄关,我就听陆母满脸嫌弃地对身旁的佣人道:“可算走了。我观察了缙时好久,早发现他对那个小助理有点心思了。”

“他就是心底还坚守着对这丧门星的一点愧疚,这次小助理住院简直是催化剂,估摸着缙时现在正和他那个助理滚一块儿呢,丧门星过去了指不定能撞上。”

“我就是要她知道,这世上,感情这种东西是最不好掌控的!如今连她作为唯一底气的爱情也有了瑕疵,我看她离不离婚!”

我拎着保温桶彻底地呆立在门口。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上的车,怎么开上了公路。

直到我被迎面而来的远光灯晃了眼,为躲避大货车连人带车翻下山崖。车子在半山腰堪堪地被树木截停,一根树枝直接穿透了我的肩膀。

彻骨的疼唤醒了我恍惚的神志。

我想着黎尚那番话,想着陆母那番话,突然没了求生的气力。我只是负担。

我唯一的底气好像也彻底地失去了。不如就这样死去吧。

这不是我一直所求的吗?

可耳边似乎一直有道声音在唤我的名字。阿荞。

阿荞。好吵。

可似乎她真的很在乎我。她不想我死。阿荞。

阿荞。

我叹口气,还是缓缓地睁开眼睛打了120。

但我失血过多,意识有些模糊,现在黑灯瞎火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说不清自己的地理位置。

接急救电话的人很不耐烦。算了。

我只能挂了电话,转而打给陆缙时。

然而直到自动挂断,陆缙时那边也无人接听。

我的手机只剩下最后三格电。

现在还下着雨,手机下一秒可能就会黑屏。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恍惚间,我又拨了电话,意识却瞬间飘到了陆缙时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是空无一人。

倒是私人休息室传来一些声响。我下意识地穿门而入。

门内的一切,硬生生地让我顿住了脚步。

我曾经一直觉得,我和陆缙时之间的感情插不进去第三个人。即便是乔音。

我也曾想过,顺着黎尚说的话自我欺骗,他也没有和她走到最后一步。可现在,我就看着陆缙时和乔音十指相扣,亲吻纠缠。

床头是一盒拆开的杜蕾斯。

他的手机落在床底的地毯上,震动着,上面显示着备注:“阿荞”。

直到屏幕彻底地黑下。

“哈哈……”我抬手捂住脸,竟笑出了声。太可笑了。

我的手机没电了。

我现在这个状态应该也死了。

我最后把生命赌在陆缙时这个最亲近的人身上,还是赌错了。

他跟乔音终究是突破了最后一步。

他依旧像纪念日那晚一样,在我和乔音之间,选择了乔音。

上次,她生了病,他选了她。

这次,我生死存亡,他还是选了她。

他选择和乔音在床上热火朝天,对我的求救充耳不闻。现在,我死了。

他解脱了。

我不再是他的负担了。

可都死了,我的心怎么还会这么痛?就像是被人用刀绞成了碎片。

窗口突来一阵风,掀翻了一旁的台灯。

灯落地熄灭,黑暗中两人的声音越发地刺耳。值得庆幸的是,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我独自一人躺在荒山野岭,雨倾盆而下,砸落在我的身上。

我置身浓厚的夜色,望着头顶黑压压的乌云,缓缓地闭上眼。

也许这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去也挺好。

我不再是任何人的负担和累赘。“阿荞?”

耳边又有声音在唤我。

可我再也没力气回应了。“阿荞?”

那人似乎不甘心,再次地试探着唤我的名字。

可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消散。

我只来得及留下最后一道意识——如果没有生病,如果放过陆缙时,放过自己,我会怎么活?

最后,在这空旷的山野,我彻底地散入萧瑟的风中,融入冰冷的雨里。

再次恢复意识时,是在医院。

警察把我的手机递给我。

他说我是自己拖着残破的身体从山坡下爬到路边的。拦下了路过的行车,才被送来了医院。

但我对此没有丝毫记忆。

医生说我的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否则可能都挺不到医院。我也不知道原因。

等询问的人都离开后,我握着屏幕都碎了的手机,将其充上电。

手机竟然很顽强,没坏,还能开机。

但手机里没有陆缙时的任何回电。

我昨晚打的求救电话就如石沉大海。

可此时的我竟没有半分难过,甚至还能嗤笑出声。

仿佛死过一回后,困扰我许久的病好了,和陆缙时的点点滴滴也成了上辈子的事。对于这份感情,我倒像是成了个旁观者。

只有窒闷,没有心痛。

而这份窒闷,甚至不是因为我和陆缙时的感情,而是因为过去的我自己。为过去的我不值。

没有生病时的我,父母还健在时的我,没有跟陆缙时彼此禁锢时的我,可以活得比谁都肆意。

我爱他,为他付出不是我的错。生病不是我的错。

我生病并不能成为陆缙时和乔音纠缠在一起的理由。他可以为了解脱,跟我离婚。

却不该在离婚之前,以我的病为借口对乔音动心,然后跟乔音在他的休息室亲吻纠缠。温荞,你不是想知道,如果没有生病、如果没有陆缙时,你会怎么活吗?

你好好地看着。

没了这些束缚,你可以很开心。

你可以是小太阳、开心果,可以是情绪黑洞,唯独不会是任何人的负担。我连夜出院,找出了自己以前的手机。

自从生病后,我几乎与外界隔绝,不想与任何人打交道。所有人的关怀都成了我痛苦的来源。

所以我直接换了新手机,换了新号码,将旧手机的那些亲朋好友,还有社交平台上的粉丝彻底地尘封,只留下一个陆缙时。

也许以前的我,是把陆缙时当作唯一的依赖,把他当作黑暗中唯一的光。但现在,我不需要这束光了。

我登上旧手机,首先拉黑删除了这个手机上的陆缙时,彻底地将他踢出了我的朋友圈。又找了好友列表里的律师,拜托她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

好友也不知道是怕我反悔,还是早有准备,飞速地拟好发给了我:“淦,这一年我们这些朋友给你打电话不接,找上门不见,我特么真以为你下半辈子死嗑着陆缙时一个人过活了。”

我收了离婚协议,反手发到了陆缙时的邮箱,又打印了几份签好字,笑:“那多没意思,怎么能为了一根杂草放弃一整片草原?”

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面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却一直没发过来一句话。

毕竟放在以前,即便是那个因生病性子沉寂之前的我,也不会这样“口出狂言”。可那又怎样?

死过一回,我要肆意地活。

那些痛苦的、束缚的、世俗的、爱过的、磋磨的,我都不想再在意。我将离婚协议放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桌上。

没有其他任何想拿走的行李。

我只是握着旧手机,迈出了我和陆缙时曾经的家。

登录了那个拥有五千万粉丝,却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登录的账号。我编辑微博,点击发送。

“急招人帅嘴甜、洁身自好、男德满分的新老公,每月十万零花,缴五险一金,先到先得。”

我回到自己之前买在影视城附近的住宅。

当初买的时候是为了方便拍戏,后来生病退圈结婚,我就搬去了陆缙时的房子。住宅已经很久没住人了,落了一层灰。

等我打扫完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

坐在沙发上打开我的手机,有几十个未接来电。我也没回,只是登录我的微博账号。

手机有一瞬间的卡顿。

等页面加载出来后,我才发现已经有了几十万的评论。发疯的有,欢迎的有,辱骂的也有。

“???被盗号了吗?”

“???是高仿号吗?”

“淦!是真人!姐妹们看看清楚!五千万粉丝的温荞本荞!”

“姐姐,复出吗?”

“奶奶,你关注的账号活了!!!”

“诸位,重点不是账号活了啊!是内容!内容!”

“划重点——急招人帅嘴甜、洁身自好、男德满分的新老公!”

“懂了,说明旧老公人丑、嘴毒、烂黄瓜。”

“重点不应该是月十万的零花钱吗?姐姐性别别定那么死!我不要十万,我一半就行!”

“我一万就行!”

“姐姐看我看我,我不要零花钱也行!我还会洗衣、做饭、擦地板!”

“呜呜呜,我还能暖床,倒不是为了十万零花,主要是五险一金。”

“怎么还卷起来了?现在不是应该关心关心阿荞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的用意吗?”

“妈的,不用想就知道嫁的那个狗东西没有好好珍惜阿荞。”

“当初阿荞拿片酬资助那个狗东西我就不看好,这种要靠女人的凤凰男有钱就变坏!”

“不过当初姐姐生病退圈,我一直担心姐姐走进死胡同,毕竟那个病很多最后都走向自我灭亡。现在姐姐肯发这条急招,说明已经看开,放弃那个狗男人了!”

“荞麦们,干特娘的!跟我扒烂那个狗东西,我倒要看看他干了哪些烂事!”

“所以应聘新老公是去哪里应聘?”

“傻的还在网上问去哪里应聘,聪明的已经飙车去找富婆姐姐先到先得了。”

“说得好像我聪明就能知道温荞在哪里一样。”

“说得好像你聪明就能符合脸帅这个硬件条件一样。”

“所以说,温荞这个急招看似面向全体网友,其实仅好友可见了……只有默契到知道她会在哪里,或者关系好到知道她的家庭住址,才有资格入围新老公的竞选……”

“是我天真了。”

“是我天真了。”

“是我天真了。”

“脸真大,都退圈结婚了,现在被渣男抛弃了跑出来找接盘侠,当别人傻吗?谁会要一个二婚无业女人啊……”

“就是,真当自己是皇帝选妃啊……”

“而且十万块侮辱谁呢?日薪208万的戏子,就这手笔?”

“虽然但是,我看温荞的好几个互关都已经出了飞往珩城的行程,而温荞就在珩城……”

“淦,不是吧,我哥就是温荞的互关,刚刚明明还在颁奖典礼现场,IP地址显示华城,现在怎么突然就换成珩城了?他是坐飞机去的吗?”

“卧槽,我关注的导演IP地址也变珩城了,不是……他不是刚还坐在评委席吗?是跟楼上的影帝坐的同一辆飞机吗?”

“还有我家编剧老师,他平日里都死宅在家写剧本,可以几个月不出门,微博都长草了,结果刚才突然登录转发了温荞的这条微博……十有八九现在也在飞机上了。”

“我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本来在吃瓜,现在发现塌的好像是自家的房子。听说我家哥哥跟温荞还是青梅竹马,他不会已经在去找温荞的路上了吧……”

“楼上,你家站姐已经出了机场照了,你家哥哥正要飞往珩城呢……”

“我靠,我老公要有老婆了。”

“楼上,你想多了,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这么说起来,我哥好像就在珩城拍戏,嘎嘎嘎,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哥赢面最大。”

“不是……你们不是女友粉吗?这二婚女人做你们嫂子你能忍?”

“啧,一时间不知道该催我哥赶紧的还是劝他止步。这么多大佬都齐聚珩城,我哥要赢了那真是脸上有光,可赢了又要当温荞的老公……”

“二婚女人怎么了?二婚女人招你、惹你了?”

“说起来,以温荞的身世,要不是当初恋爱脑,她完全可以在娱乐圈横着走。”

“也是,我是事业粉,我哥现在就是个十八线,要是能做温荞新老公也成,她的资源只要漏点给我哥,我哥明年就能当影帝。”

“这么说,很多去的人也不一定是因为爱情和十万块,很可能是为了温荞身后的娱乐圈资源。”

“可她爹都死了,她还有什么资源?”

“她爹只是死了,她爹的圈子还在,她认识的那些圈中大佬都还在啊,傻孩子。”

“啊……竞争激烈啊……据我业内朋友说,她朋友圈几个男模也去碰运气了。”

“?不是吧,男模也知道温荞在哪儿?”

我翻着评论打发时间,又掐灭了一个打进来的电话。

这个节骨眼给我打电话,不用想就知道是看了我发的这条急招,大概想问问我在发什么疯。

我刚挂了电话,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我扬眉,有些诧异。

难道有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知道我这处住宅的人可没几个。

而且我自认为,就算互关好友挺多,但我还没这么大魅力。

发那条,主要还是为了跟过去告别,顺道恶心一把陆缙时。不过真来人了也不怕。

找个日抛老公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打开门时,门口的却不是任何一张我熟悉的脸。但那张脸确实帅气。

眉眼冷冽,鼻梁高挺,肩宽腿长。

完美得像智能AI用精密的数据塑造而成的。比任何人都符合我急招中的硬件条件。

他手里握着个手电筒,身上裹着黑色制服。

紧系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头上戴着相配的鸭舌帽。我仔细地辨认下,制服是我们小区的安保制服。

可这身衣服别人穿着很是松垮接地气,穿在他身上却被撑得肩背挺阔。完全不像是小区安保。

反而像是平日里开着飞船邀游星际的帝国上校。反正浑身的气质都跟这里格格不入。

我望着他沉默几秒,问:“你是我们小区安保?”

男人抬了抬眉,没应答。

我又问:“你是看了我的急招来应聘的?”

男人这才缓缓地点头。

哦吼,看来先到先得的第一人就要诞生了。

我倚在门口挑了挑眉:“行,人帅你是符合了,嘴甜、洁身自好、男德满分你怎么证明?”

他琉璃般清透的双瞳锁住我,定住几秒,像是机器人卡壳了。然后,突然俯身,吻上我。

蜻蜓点水。

“唔,刚刚成年,全新出厂,包甜,不甜不要钱。”

我觉得这人在驴我。

他看起来是比我小。

但长得可不像是刚成年的样子。

猝不及防的吻也不像刚成年的小孩会干的事。

不过不要紧,人长得帅,能唬住人,在陆缙时面前撑住场子就行。就当雇了个骗子。

我抬抬下巴:“姓名。”

“穆闲。”

我点点头:“每月十万零花,具体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你要随叫随到,配合我的演出。”

穆闲没什么异议,乖巧地答应。

在我纠结要不要请他进门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

我循声看去,就见有两人站在我家院门前的路灯下。

一人皮笑肉不笑:“裴影帝刚拿到手的奖杯还没捂热吧,马不停蹄地就赶到这儿来也不怕磕了、碰了、碎了。”

另一位满脸和煦,却也绵里藏针:“徐导不也一刻不敢耽误,丢下评委节目不远千里飞来珩城。徐导连工作都能撇下,我还害怕嗑个奖杯吗?更何况,我也正想拿了奖杯给老朋友看看。”

“裴影帝原来只是来找老朋友的啊?真不巧,我来找老婆,麻烦让一下。”

“徐导说笑了。是我先到的,要让也是徐导你让。”

他们各自地死掰着那道及腰的栅栏门,互不相让。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使了多大的劲儿。

反正他们手底下的院门被抖动得“哐哐”直响。

感觉下一秒,就要被他们拆散,分裂成两片瘫倒在地。可院门还没来得及倒下,就又来了一人。

那人围巾捂脸,双手拢在口袋里,气定神闲地晃荡过来。

然后旁若无人地插进针锋相对的两人之间,就想这么以身撞门,直直地闯入院内。

不过还没碰到门,他就被裴、徐二人一人一边地抓住了胳膊:“还想来一招黄雀在后?乔大编剧,你这看着小白脸一个,脸皮怎么这么厚,心这么脏啊?”

乔大编剧被钳制住,还是满脸无辜:“嗯?二位怎么会这样想?我是听说阿荞姐姐有意复出,打算为她量身定制剧本,我只是来找她讨论剧本的。”

“茶香四溢!”

“冠冕堂皇!”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姐姐选我,我超甜!”

这边正三足鼎立,那边又蹿出来一个人,一边朝着我的住宅大喊,一边往这边冲。那人显然是看到了堵在院门口的。

索性连正门都不走,长腿一抬,直接从旁翻栅栏进来。

可他刚跨进院子半只脚,就被人一把拎住了后衣领。

“姐姐,还是选我吧。我上有老,下有狗,愿为了五险一金献身!当然最主要的是我仰慕姐姐很久了!”

“不不不,他还不够惨,姐姐,我……我,我要卖身葬父,你选我吧!我对姐姐的爱意也如滔滔江水啊!”

“我卖身葬旺财!”

“我卖身葬小强!”

“呸,你撒谎!”

“啐,你无耻!”

“是我一条腿先迈进院子的!”

“是我半截刘海先过线的!”

“你无理取闹!”

“你丧心病狂!”

院门外吵成一团,几个先后赶到的长腿男模互相揪衣领,抱大腿,锁喉薅头发。那三位导演影帝编剧的手也是环环相扣,谁也别想近院门一步。

“姐姐!”

“阿荞!”

“温荞!”

“你说句话呀!”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出。莫名地像修罗场。

可还没完。

又有一辆保姆车在我家院门口缓缓地停下。

车门滑开后,一双踩着高跟鞋的大长腿迈了下来。

来人勾了勾红唇,摘下墨镜,用那双招人的桃花眼深情款款地望我:“阿荞,性别别卡得太死啊~”

如果有粉丝在,就能认出来这是一直躺平却推脱太忙、不想开演唱会的天后叶榛。

“榛榛……”我从玄关的昏暗处走出来,哭笑不得。

这一个个的,不是顶流,就是天后,要不然就是顶级帅哥。他们个个为了我而来。

真是为了十万块?

他们家财万贯,没必要。

或者为了我新老公的身份?

他们身边美人如云,更不至于。

只不过是从我的文字中,他们感觉到我过得不好。于是,他们来了。

来为我撑场子。

这就是生病之前的温荞。

恣意张扬地活着的温荞。

那时的温荞曾帮过很多人。

所以很多人也能为我赴汤蹈火。

即便我因病作茧自缚,割弃他们,多年不见。我有些泪目。

站到院中,身后跟着穆闲,我背着光,张了张嘴。

最后,我只是说:“抱歉啊……第一名已经产生了。”

“不过,来都来了,我们也很久没聚。为了庆祝我重获新生,不如都进去喝喝茶、打打牌,发点红包,玩上几局狼人杀!”

当晚,热搜又爆了。

“新晋影帝为缴社保,与一众男模互扯头花!”

“知名编剧与顶流导演为赚零花鼻青脸肿!”

“当红天后故乡百合花开!”

“昔日影后最终花落保安!”

不得不说,网友们是懂八卦的。标题是取得一个比一个吸睛。

等网上的热度渐渐散去,已经是一周后了。

彼时,我和众位赖在我家的帅哥美女们在打牌。

这群不做人的已经轮番上阵,掏空了我的口袋。

他们都是我结婚生病退圈前的好友,在牌桌上赢起我的钱来那是毫无人性。我已经输了好几个十万了。

“你们一个个是糊了吗?怎么都没工作的?天天待在我家!”我正哀嚎着,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我捂着牌起身,顶着满脸贴的字条和口红印去开门。

一拉开门就看到了陆缙时,还有站在他身后一脸“老实”的小助理,乔音。啧,晦气!

本来牌运就不好,这把肯定又得输了!

我拉着脸,阴阳怪气:“哟,前夫哥,跟你家小助理从国外度蜜月回来了呀?”

陆缙时还没说话。

乔音已经拧起眉,上前一步为他鸣不平。

“学姐,虽然我跟师兄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我知道,我的存在就能给你造成伤害。所以你一直防备我,想开除我。”

“为了你们的感情,我都可以接受,甚至还能为那些无意中伤跟你说声‘对不起’。”

“但我只是师兄的助理,我们这次出差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我跟着出国,完全是因为此次合作很重要,临时交接出去我怕新助理不熟练,才恳求师兄带我一起谈完这单再离职。”

“希望学姐不要胡乱攀咬,编造什么度蜜月污蔑我这个卑微的打工人。”说完,她还朝我鞠了一躬。

好似真的坦坦荡荡,诚意十足。

我倒反成了那个无理取闹、无中生有的女人。龙井茶都没她茶。

我正想开喷,屋里几尊大佛就出来了。

乔大编剧一开口就直取命门:“失敬失敬,原来知三当三、暗通曲款也能表达得这么清新脱俗,看来下次写剧本还得找你取取经。”

徐大导演也是张嘴就来:“这演技浑然天成啊,当助理可惜了。要是来拍戏,演个绿茶女配定能因为入骨三分在娱乐圈占得一席之地。”

叶大天后欣赏着自己的美甲翻白眼:“我可没见过哪个助理会对领导张口闭口师兄师兄的,又当又立是被你玩明白了啊,一天给你立百八十座牌坊,都赶不上你当婊犯贱的速度。”

裴大影帝喝了口手里的那杯茶,总结:“好茶啊,好茶。”

后来的男模弟弟见已经没有发挥的余地,直接不管我死活,从后勒住我的肩颈:“那我说西门庆和潘金也是清清白白,跟我与姐姐一样清白,你信不信?”

反正在座的全是我的嘴替。

我把他勒得我快窒息的胳膊拍开,选择默默地闭嘴,不浪费口水。乔音被一众人围攻,脸色青青红红,精彩得不行。

但她看我身边这么多个异性,顿时硬气起来:“本来我坚信学姐不会乱搞,单纯地只是想气师兄,现在看来前些天热搜上那些都是真的。这么多男人……学姐你现在何必反咬一口……”

“行了。”她话还没说完,陆缙时就摆了摆手示意,“你先回公司吧,找人事。”

这是叫她回去办离职了。

乔音咬了咬唇。

最后眼底含着泪水,坚强地咧开嘴角:“师兄,再也不见,保重。”不愧是小太阳,诀别的话也要笑着说。

不过我是不信。

我和陆缙时都要离婚了。

她离上位又近了一步,舍得放弃?

而且,以那晚陆缙时跟乔音在休息室那黏糊劲儿。我不觉得他真舍得,也不觉得他没动过一点心。

说是离职,铁定是将人安排到别处去了。

男人对于金屋藏娇这招,几千年前就会了。

但陆缙时此刻在我面前是装得目不斜视、郎心似铁。

他视线扫过我身后的几位男士,最后落在我脸上,问我:“阿荞,你不爱我了吗?”声音依旧是我以前爱极了的那道清冷声线。

掺了点儿生理上的沉闷沙哑。

莫名地透露出两分委屈、三分怒。唯独没有心虚。

瞧。

我只是跟几个朋友玩个牌,他可是同小助理滚过床单了啊。现在却还装傻充愣,摆足了受害者的姿态。

他还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正和小助理亲吻缠绵。他有什么资格问我“爱”这个字?

他非要逼着我把伤口扯开,把我们曾经有过的爱、后来仅剩的不堪摆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我们的爱情已经脏了、烂了、臭了,没有了——因为他。

“陆缙时啊……”

我看着他,眼眶到底还是湿了。

我为过去温荞那片赤忱的真心感到不值。但我脸上依旧笑得恣意。

因为我再也不要他了:“不是我不爱你了。”

“而是那个爱你的温荞已经死了。”

“在你跟你家小助理在办公室亲吻缠绵,不接她求救电话的那晚,她就连人带车地翻下悬崖,被树枝洞穿了身体。然后一个人流干血,孤独绝望地死在大雨滂沱的荒郊野岭。”

我笑中带泪。

陆缙时似乎觉得我是狼狈地强撑。

他本想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替我拭去滑落的眼泪。闻言,手却是一顿。

他终于为我那句“与小助理亲吻缠绵”而心虚。但不过一瞬,他就恢复常态。

“阿荞……不要说胡话。”他的手指继续贴近。我侧过头躲开。

陆缙时的动作僵在半空中。

“阿荞,你还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何必赌气这样咒自己……”蜷了蜷手指,他叹气:“你总是这样,把死亡挂在嘴边。”

他有意地避开乔音的话题,将重点放在“死去”。

那我偏偏要反复地提起:“呦,终于不挂着温柔的面具,开始埋怨我了?还真希望我一死了之,好给你和小助理的真爱让位不成?”

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从不是真的想死,而是还在渴望爱。生病的温荞在呼救。

奢望着被拯救。

可陆缙时的爱在消失。他不会救她。他选择视而不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陆缙时揉揉眉心,无奈地解释。

他扫了眼围在我周边护犊子一样的几人:“你还是先让他们离开吧,我们坐下来好好地谈谈。”

身旁的几人挑眉讽刺:“想谈的事情就这么见不得人?”

陆缙时脸色更不好看,冷声地回:“说白了这是我和阿荞夫妻之间的事,是家事,我不想有外人在场,随便地干扰阿荞的情绪。”

我直直地看他,随后点头:“行。”

我就听听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让他死也死个瞑目。

我将几人赶进门,让他们自己去地下室的游戏房找乐子。几人也乖乖地离开。

只是临走前频频地回头嘱咐,要是陆缙时敢欺负我,就吼一嗓子。

陆缙时站在门口,看着我将人送走,才闷闷地解释:“我跟乔音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让我觉得我要是请他进屋,都脏了我家的地。

我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瞧他,然后冷不丁道:“结婚纪念日那天,你没赶回来,是为了乔音,徒步地爬了十三层的楼梯吧。”

他还想狡辩的神情,彻底地凝固在脸上。

我一步步地逼近他:“当时我就跟在你身后,你都没发现。”

“我看着你惊慌失措地跑上楼,满脸心疼地抱她去医院。”

“你还记得上一次为一个女孩子乱了手脚,是什么时候吗?”提起往事,我眼眶酸胀。

回忆太过美好、坚定。显得现实更加不堪。

“是我们大二时,学校地震。”

“你不管不顾地冲进女生宿舍,逆着人流想爬上十楼找我。”

“在五楼楼梯口相遇时,你扑上来死死地抱住我。”

“你紧紧地扣住我的十指,牵着我一步步地迈下台阶。”

“人群嘈杂,我们夹在其中,我却好像只能看到你,你手心汗湿的热度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时候的我天真地想,这辈子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然后,我就在纪念日那天,看到你为了乔音失控。”

我一点点地剖开他的心,让他认清他自己:“你敢说,你对她没起过一丁点心思吗?”

“没对她有过任何的偏颇与游离,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爱意吗?”

“我没有!”

陆缙时厉声地打断我的话。急切、仓皇。

仿佛只要大声地否认,一切便都不存在。幼稚。

荒唐。可笑。太可笑了。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我直接打开手机,翻出乔音的朋友圈,递到他的眼前。

“那么,出差的那一晚呢?”

“陆缙时。”

“你和乔音在休息室又是在做什么?”

我一字一顿,明知故问:“不是都睡到了一起吗?”陆缙时低头看着我的手机屏幕。

那上面,是乔音一周前发的朋友圈。仅我可见。

她说:“得偿所愿。”

她说:“年少时埋下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开了花结了果,让我等来了瓜熟蒂落。即便今生仅此一次。”

我指着她那张大尺度配图,还是没忍住“呵!”地一下讽笑出声:“她满脸潮红地枕在你的胸前,你们赤裸相拥。”

“陆缙时,你告诉我。”

“‘没有’二字,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她年少时爱慕的种子,在陆缙时的默许下,终于在我们经营了多年的婚姻土壤上,吸了养分,落地生花。

然后,他们说“清白”。说“误会”。

也许就是那晚休息室的缠绵突破,给了乔音依仗和信心。

她试探出了陆缙时对她的心意,开始有恃无恐,试图膈应我,然后妄想清除我。所以跟陆缙时去国外出差七天,她就发了七条仅我可见的朋友圈。

每条都是跟陆缙时的暧昧瞬间——

第一天。

“为了工作便利,跟师兄老板入住豪华双人套间。我知道,回国后我将会被开除,再也不见。”

“所以我选择自欺欺人一次,将这次出差当作为期七天的蜜月。”配图是一个空间两张床。

看似泾渭分明,但暧昧不清,不合情理,想逾越轻而易举。

第二天。

“资本家也不尽是那样冷血。”

“谈完合作后,老板师兄竟也心软应下我的请求,与我这个卑微打工人共进晚餐。”

“我隔着烛光和玫瑰望着他的脸,还是心生妄念,只是那一晚远远地不够啊,如果能日日夜夜地跟他在一起,多好。”

配图是陆缙时的下半张脸,是薄唇,清晰的下颚线,以及,喉结。

第三天。

“我又跟老板师兄求来了独属于我们二人的饭后娱乐。明明只是一同在江边散步。”

“甚至他在前,我在后,没有并肩地走。”

“但我仅仅跟在他身后,看着江风吹乱他的头发,看着路灯下我偷偷地贴近他的影子,就仿佛牵住了他的手。”

配图是乔音跟陆缙时紧紧相依的影子。

是错位的,却像真的在牵手。

第七天。

“我说故事的最后,我想看一场烟火。”

“也许是出于休息室那晚的愧疚,他答应了。”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我含泪吻上他,说,谢谢你,师兄。谢谢你弥补我年少的遗憾,给了我隐秘的欢喜。”

“那一刻他是动情的,所以才会把我压在副驾驶上恶狠狠地回吻我。”

“只是最后一步,他还是刹住了车。”

“我想,那是因为他对学姐的责任与愧疚。”

乔音七天的朋友圈更新,全是对陆缙时深情浪漫的告白。

却仅我这个陆太太可见。

搁以前那个心思敏感、生了病的温荞身上,足以被这样字字诛心的日常细节折磨到自杀。

而现在的我,只有恶心和愤慨。

我一条条地扒拉给陆缙时看,几欲作呕:“你看,你们仿佛真在谈一场纯情的恋爱,度一个甜腻的蜜月。”

“你对她多宠啊,对她一步步地妥协,有求必应。”

“把以前跟我一起做过的恋爱日常跟小助理都做了一遍,然后说你们是清白的,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陆缙时脸色惨白。

他看着我,眼眶渐渐地红了。

薄唇几次张合,最后他也只能艰涩地开口:“阿荞,我可以解释的。那晚……那晚我只是喝了酒,醉了,我把她……”

他想来抓住我的手,增加他话里的可信度。

我双手插兜,不想让狗男人沾手,及时地打断他那句“把乔音当成我”。太恶心人了。

也太晦气了。

我阴阳怪气,点头应和:“嗯,醉了,醉了还能硬,醉了还能戴套,醉了七天还能放烟花恶狠狠地回吻,可怕得很!”

醉了那还能做这么多“身不由己”的事。

不过是酒色壮人胆,模糊了他的底线,让他做平时想做不敢做的事罢了。

用一句醉酒,就想洗清他对感情的身心背叛。

我看着陆缙时的眉眼。

心想,曾经那个清风朗月般的少年,如今也变得这样谎话连篇、面目可憎了啊。

陆缙时有些无措。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阳怪气地针对他的我。

他慌乱地把我压入他的怀中,死死地拥着,声音里竟是多了一丝哀求:“阿荞,你要以此定我的死罪吗?”

“那天她出院,接了应酬完的我……是我昏了头。而国外,那些也只是我一时愧疚对她的弥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我笑了。

笑得花枝乱颤,甚至有些癫狂。

“你口口声声地说是因为醉酒,因为愧疚。”

“那么酒醒后呢?”

“那晚我打给你的电话,在你出差的七天里,你没回过一个。我跟朋友们的热搜挂了七天,你也没关注过问过一句。”

“你借着出国逃避着关于我的一切。”

“与不是情侣却胜似情侣的小助理,享受着不是蜜月却胜似蜜月的出差一周行。直到回家看到了我的离婚协议,你才意识到我的离开。”

“多可笑啊,陆缙时。”

“无论你承不承认,你其实一直逃避我生病带给你的太多负面情绪,贪恋着乔音送上门的轻松愉悦。”

“我们的感情早已变质。”

“就像黎尚跟我说过的,人都有趋光性,我只会把你拉入深渊,还是乔音这种小太阳适合你。”

“既然如此,何不放过彼此?”

陆缙时有些绝望,企图用感情牌让我心软:“可是阿荞,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舍得抛下吗?”

我将他推开,然后退后两步走进玄关。

我眼眶里蓄满了泪,泪珠顺着眼角滚落。

但我说的话毫不留情:“就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才更要抛下。”

“陆缙时,以往我们的感情太久、太纯粹了,我容不下一点瑕疵。”

“我不想以后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起乔音,膈应。”

“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病情的容忍。”

我隔着泪花望他最后一眼,然后决绝地关上门,将他彻底地挡在屋外:“但恕我容忍不了你和乔音的苟且。”

“我不会原谅,不会回头,你签好那份离婚协议,然后,尽快地寄给我。”

门合上。

我面无表情地拭去眼角的泪,联系了当初车祸后将我送去医院的路人。花高价从他手里买下了我浑身伤痕地爬到路边拦车的行车记录。

还有他救我之前,为了防止我事后碰瓷录制的高清录像。我让他在恰当的时机帮我把这一切发到网上。

他问:“那什么时候才是恰当时机?”

我回:“到时你就知道了。”

处理完要事去了游戏房,叶榛看了我一眼:“你这骂人技术不行啊,改天给你整个骂人合集。”

我就差鞠躬了:“请叶老师出书。”不过我爱动手不动口。

骂人学不会也没事,“会”杀人就行。

我要的本就不是发泄后的痛快,而是先积累陆缙时的愧疚值。

吃完晚饭,几个顶流终于要结束假期去工作了。

他们还担心我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会胡思乱想。

于是徐大导演带我进了他们的剧组。

友情客串。

地点就在我家附近的影视城。

乔大编剧走之前,着重地强调,他会以最快的速度为我量身定制好大女主剧本。

裴大影帝也说一定空出档期,争取成为我的男主角。

模特弟弟们撒泼打滚地要我从他们中选出首个跟我合拍杂志封面的人。

而叶榛赖上我,让我答应下次去她演唱会给她撑场子,作为骂人合集的报酬。我只能“好好好”“是是是”全部应下。

明明帅到腿软却毫无存在感,一直神出鬼没的穆闲倒是没什么要求,只是一直跟着我,说给我当助理,好时时刻刻地照看我。

我答应了。

毕竟十万块雇的,不用白不用。

进组的第二天。

我戴着墨镜卧在躺椅上,一手捧着奶茶,一手划拉着手机,耳边是导演气急败坏地大喊“咔咔咔”。

然后手机就进来一条消息。

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给我发了一条链接,问我:“现在就是最好时机?”

我点开,发现链接是警方发布的交通事故通告。

详细地说明了我上次出车祸的时间、地点和过程,以及大货车司机的逃逸抓捕结果。全篇通告都没有提及具体信息,涉事双方都只用了温某和毛某。

但我打了个字,回复:“嗯。”

一个小时后,我的救命恩人就发布了录像视频。

也许是参与到明星的八卦中,既有吃瓜群众的兴奋,又有卖瓜者的成就感,他可谓尽职尽责。

不仅仅是发视频,还配了真情实感的文章:

“看了警方的通告,我才知那天深夜救的人是温荞。

当时刚下完大暴雨,又是半夜三更,荒郊野岭,路边突然蹿出来个浑身是血的人,我承认我吓得半死,差点儿踩着油门直接冲过去。

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下车救她。

我发现她的肩膀被树枝洞穿,衣服破烂不堪,脸上也全是淤泥和血迹。

更令我震惊的是她身后爬行的痕迹。

她竟是自己生生地从马路底的斜坡下爬上来拦车求救的!

那一刻我真的头皮发麻。

我震撼于她的求生欲,钦佩她的毅力。

以至于当时我压根儿没认出来她是温荞,曾经的影后。我只是觉得眼熟。

我不想辜负她对生的渴望,把她送去医院。

联系不上她家人,我就报了警,还垫付了医药费。因为有急事,我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离开。

两天后温荞给我打电话道谢还钱,还说请我吃饭。我真傻,真的。

我当时不知道她是温荞,直接冷冰冰地让她打钱。如果人生能重来,我一定说,吃,吃五大碗。”

其实当初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有只是冷冰冰地要我还钱。他还问候了几句我的伤势。

有时候,陌生人反而比亲近的人更关心你。

文章因为写了我的大名,很快地吸引了我的粉丝围观。又因为视频的内容很快地发酵引来了吃瓜路人。

博主用的是轻松诙谐的语气,但爱护我的粉丝们往往会看到我的血泪。

“所以通告里出车祸的温某是我们家阿荞?”

“阿荞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到底受了多少苦!”

“:)所以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一个家人是吗?除了博主这个好心人和医生、警察,所有事都是阿荞一个人扛的。一个人三更半夜地在荒郊野岭从山崖下爬到路边求救,一个人住院出院,还钱还人情也要阿荞醒了才有人做。”

“:)破案了,难怪姐姐要征新老公,这种不顾姐姐死活的老公要来何用!”

“但作为路人,我第一次get到她。她这个模样,真的好像淋了雨溅到血的沙漠玫瑰,残败的、脆弱的、不屈的、坚韧的,各种矛盾的性质杂糅在她身上,震撼我的灵魂。”

“可是真的好惨啊,我看着她浑身是血却拼命地求生的样子,莫名其妙地就哭了。”

“我懂,对执着求生的感动,对孤独求生的心酸。”

“看哭了。而这个时候,陆缙时那个狗东西在哪里?”

“根据前几天的扒料,阿荞在医院的那个时间点,他跟他家助理坐飞机去国外了呢。”

“其实我一直不敢说,我觉得狗东西和助理有猫腻,但我没扒到证据。”

“没证据就别出声,免得牵连无辜小姑娘,最后挨骂的还是阿荞。”

“不是,这种时候打120不比cue陆缙时有用吗?怎么一个个说得好像温荞这么惨是陆缙时造成的一样?”

“楼上你消息滞后了。听听隔壁曝出来的120急救录音吧,温荞就是打120被临时工不耐烦地敷衍,最后只能靠自己。”

“听完了,听得我险些脑出血,太特么气人了。”

“临时工公开道歉忏悔了,还被开除了,但还是没法解我心头之恨,这起码得判个故意杀人吧!”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不行,我要做雪花网暴她!”

“我的阿荞该有多痛啊。”

粉丝们纷纷地涌入我的微博,在评论区安慰我,抱抱我。

我心下微暖,啜完最后一口奶茶,将空壳精准地投入垃圾桶。

那么,陆缙时。

在得知你置若罔闻的那通电话是我在求救时,你又什么时候来找我忏悔?

当天下午,陆缙时就来了片场,捧着一束黄玫瑰。我记得黄玫瑰的花语代表道歉,但我没见他。

我只是远远地瞅了一眼。

他胡子拉碴,黑眼圈严重,眼底都是红血丝。

这狼狈样,上一次见,还是他新起步的公司遇到瓶颈,我砸钱之前。

我没见他,他也不气馁。

站那儿站一天。

我问徐大导演:“你不觉得他在你片场外站着很碍眼吗?怎么不赶他走?”

徐大导演嗤笑一声:“爱杵那儿就让他杵着呗,最好来场大雨,才能凸显他的深情。”

他是懂怎么恶心我的。

“深情”二字,让我差点儿把奶茶全yue出来。

第二天,陆缙时照旧来,带着一束同样花语的风信子。第三天、第四天……

到了第五天时,天还真下起了雨。

陆缙时执拗地站在原地,演一副情深。我在屋檐下远远地看他。

穆闲把一把黑伞递给我:“心软了?”

我摇摇头:“怎么会呢?只是觉得他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过去的我那样痴迷他。”

即便有些憔悴,即便淋了雨,也难掩五官的绝色。

可惜,这脸也不能当饭吃,只会害死人。

“我要死了也没见他心软,他淋一场雨哪里值得我心软。”

“也只有他跟过去的我一样死一次,我才信他确实心有悔意。”

“对他心软,不如趁现在他对我的愧疚还没消失殆尽,做我该做的。”

我撑开黑伞去见了陆缙时。

他嗫嚅着干裂的唇,低声地对我说:“对不起,阿荞,我不知道那晚……你出了车祸。”

“要真觉得对不起,不如趁早把离婚协议填好给我。”

我拨了拨他怀里淋了雨滴的花瓣,然后抬眼直视他:“花就别送了,太讽刺。那晚的痛苦和绝望,不是你送送花就能抹去的。”

“说白了你也没义务一定要接我电话。可我当时其实死过一次,我的灵魂竟然可笑地还想见你最后一面。可我去公司找你时,看见了什么呢?”

我“呵呵”地笑出声:“床头是拆封的套套,地上是我求救的来电,而你与小助理亲吻缠绵,置若罔闻。”

“你以为我是看乔音朋友圈才知道真相的吗?是我亲眼所见啊,陆缙时。”

“你是为了和乔音做,才故意地忽视我的电话。”

“等我回魂时,我独自躺在大雨滂沱的荒山野岭等死,你知道我多绝望?”

我指尖冰冷,抚了抚他的鬓角:“想要道歉,你起码也要先体会体会我当时的绝望和痛苦,才有资格。”

在当天下午回去的路上,陆缙时开着车故意撞上路边的大树,左腿骨折。

他可能是用这种方式体会我当时的痛苦。

拍了自己车祸后的惨状发给我,问我:“阿荞,你的痛苦有减轻一些吗?”

时间无法回溯。

已经经历过的痛苦也无法减轻。

只是徒添一棵倒了大霉被撞的大树。

不过,他自残,说明愧疚值+10086。

我没有回复。

只是在几天后,跟穆闲一起去了陆缙时的医院。

这天,陆缙时出院。

但我不是去看他,而是去了妇产科。妇产科在二楼,骨科在三楼。

我拿着孕检单进入电梯时,正好和陆缙时遇上。

他坐在轮椅上,看到我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在医院见到我。

我倒是意料之中,只轻飘飘地扫他一眼。

他家司机在他身后推着轮椅,手里拎着一袋药。透过袋子,我看到里面有复方曲马多片。

镇痛药。

听说吃多了还容易神志不清。

陆母手里拎着个保温桶,低头对他絮絮叨叨:“你看看你一个人把自己糟蹋成什么鬼样子了?跟我回老宅养腿,我让阿姨给你煲骨汤。”

发现陆缙时根本没在意她时,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我,神情一滞。

等反应过来时,她眉头一拧:“你怎么在妇产科?怀孕了?谁的?我们家阿缙的还是你在外面乱搞,搞大了肚子?”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跟我身后的穆闲。

我全当没听见,扶了扶墨镜走进电梯。

陆母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翻着白眼没再吭声。

直到出了医院,陆缙时才叫住了我:“阿荞,我们谈谈。”

正合我意。

我们单独地去了医院附近的公园。

陆缙时攥紧手指,哑着嗓子问我:“你……怀了我的孩子吗?”

我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轮椅前,捏着孕检单的手指一松。

单子纷纷地从他头顶落下,擦着他的脸砸他怀中。

“是啊,两个月,应该是我生日那次怀上的。”

他手指微颤,把单子一一敛起,红着眼问我:“真的回不去了吗?为了孩子也不行?”

我望着不远处的湖,声音低落:“回不去了。陆缙时,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却还是留不住。如果没有行差踏错,我们会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四口,可现在一切都被你毁了。”

“可你今天也没舍得杀了它不是吗?”他深深地看着我。

“陆缙时,今天我没流产,是因为医生说我车祸后身体还没恢复完全,建议我先养好身体。”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摘下墨镜,只是抬手蹭了蹭眼底,转身离去:“不是因为你。”

穆闲开着车缓缓地在我跟前停下。

我上了车。

穆闲:“去哪儿?”

我摘了墨镜,眼底哪有什么泪。

撑着下巴从后视镜里看他,我道:“当然是去拍戏。然后寻个机会让乔音主动地找上门,我好碰瓷。”

过了两天,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

我问穆闲:“陆缙时那边怎么样了?”

穆闲抬了抬眸,竟是了如指掌:“被陆母拘在老宅养腿。老宅的司机最近请假回了老家,陆缙时的司机每天早上才去一趟老宅,给他送公司文件,他也不方便出门。”

“唔……”我点点头,又问,“听说去老宅那段路,最近有很多赶夜路的大货车?”

“是。那附近的华珩高速公路刚开通,很多大货车喜欢抄这条近道上高速,21点到22点最多。”

我看了看天,伸了个懒腰:“那感觉……今天是个好日子。”

好日子就得做些有意思的事。

我找团队放出陆缙时婚内出轨乔音的消息。

他们在休息室突破最后一层关系之前,虽然暧昧,但在公众场合一直保持着上司和助理该有的距离。

而乔音朋友圈晒的那些亲密日常也都是在国外。

所以即便我的粉丝之前去扒陆缙时的料也没扒出什么。

于是我直接让人曝料,我出车祸那晚,陆缙时正和乔音在一起。我曾经在手机耗尽最后一格电之前,打电话向陆缙时求救。

但陆缙时彼时正和助理做着情侣该做的事,哪里顾得上我。

我又让人半真半假地编料,说我住院期间,有人在国外看到过陆缙时与乔音约会,在情侣餐厅共进晚餐,在江边看烟火。

所有曝料都没有照片、视频佐证,只有文字。

没有实锤,有些人才会垂死挣扎,以为有机会反扑,然后把自己送上绝路。

之前我的车祸视频热度就高,许多人又被120事件气得怒火中烧。

这个曝料一出,立马煽动一群情绪上头的人替我骂渣男小三,替我讨公道,发泄怒意。

偶尔有几人骂我闹离婚,为了利益分割给无辜女孩子泼脏水的,我并不在意,只是打开乔音的朋友圈。

她慌得把仅我可见的那几条动态全删了。

我笑出了声。

现在删除,不觉得太晚了吗?

当天,就有愤慨的义士冲到她的公司门口骂她不要脸当小三。她的公司同事吃了瓜也对她没好脸色。

乔音的新工作本来就是陆缙时托人安排的。

虽然曝料没什么证据,但领导怕影响不好。

看在陆缙时的面子上没直接开除,但还是让她尽快地处理好。

所以乔音当晚就联系了我,说要跟我见一面。

我欣然地接见,让她到片场来见我。

她只能花两小时来影视城。

一来她就跪下了,哽咽着求我放过她:“学姐,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勾引陆缙时,但我真的只是个打工的小助理。

求求你不要再煽动你的粉丝霸凌我这个手无寸铁的素人了,好吗?

他们线下围堵我,去我公司污蔑我、辱骂我,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你真的要逼死我才罢休吗?”

我知道她暗中安排了摄像。

演这一出就是为了利用她弱者的身份反制我。

可我并不在意。

我甚至可以配合她,当了这个霸凌她的恶女。

我抓住她的头发,逼着她仰头,甩手就是两个耳光:“你若问心无愧,就不会跪在这里。”

她若问心无愧,报警比下跪有用。

这两巴掌,是为温荞打的。

我没停手的意思,扬手还想继续。

乔音是真没想到我一上来就是两个耳光。

见状哪里还顾得上苦肉计,她下意识就手脚并用地要跟我拼命。

片场有很多道具,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推搡间,我被她一个用力推得跌向旁边的桌子。

腰腹撞上桌角那刻,我再也站不住,整个人滚落在地。

腹部传来剧痛,我仰躺在地,一动不动。

“阿荞!”

不远处一直暗中观察着的徐大导演大喊着朝我奔来。穆闲也冲向我。

我望着天空,感觉到身下一股热流,突然咧嘴无声笑开了。

乔音,你看我多配合你。

因为我也要利用你啊。

我又被送进了医院。

窗外雷声大作。

没一会儿,天就开始下起了暴雨。

我躺在急救床上,全身疼得要命,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车祸那一晚。

我好痛。

痛入骨髓。痛到麻木。痛到没了知觉。体温不断地下降。生命在流逝。

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啊。

负了这段感情的是陆缙时,这样痛苦地死去的为什么是温荞?

我流着血泪,撑着支离破碎的躯体,拖着泥泞和血痕爬到路边。我救下我自己。

那次警察告知我时,我毫无记忆。

这一刻却全都想起来了。

浑浑噩噩地睁大双眼,我终于清晰地看到了医院电子屏上显示出鲜红的时间:21:30:00。

我拉住穆闲的手,嘴里一直喊着陆缙时的名字:“我要见他,这是他的孩子,让他护着的那人害死了,我要他亲眼看着他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穆闲只能给陆缙时打电话。

陆缙时几乎是秒接。

穆闲没有直接要他过来,反而问:“下雨了,骨折的腿更痛了吗?”

语气很平淡,是穆闲一贯来的说话风格。

但此时此景,莫名地像是在阴阳怪气地讽刺。

我都能想象对面陆缙时生气又隐忍的样子:“你有什么事吗?”

穆闲依旧四平八稳:“阿荞现在在医院。”

“她怀着你们的第二个孩子。”

“第一个无缘留住,阿荞还曾经心软过,想过留下这个孩子。”

“但事实证明,心软的人万劫不复。”

“你的小情人跑到片场把阿荞推倒,肚子撞在桌角,孩子大概率是要没了。她很痛,痛到意识模糊,却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陆先生。她内心深处很依赖,她想见你。”

穆闲轻笑一声,继续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像是蛊惑:“雨天、老宅、公路,多熟悉的场景。”

“你来了,说不定阿荞会心软,说不定你还能在阿荞进手术室前,见孩子最后一面,甚至救下这个孩子。”

“你不来,等阿荞出了手术室,清醒了,你们之间便也彻底地结束。”

“陆先生,你来吗?”

那边沉默片刻,然后说了什么。

然后我听穆闲说:“好,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穆闲看向我:“疼吗?”

我额上都是虚汗,虚弱地点头:“好疼。”

穆闲:“值得吗?”

我撇开脑袋,摸了摸肚子,轻声地回:“可他本来就无法再活下去。”

尘埃几近落定。

我顺从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我本来,就没打算等陆缙时来。我只是,引他上路。

第二天。

我坐在病床上,看着新闻,喝着穆闲给我带来的红枣粥。

陆缙时自然是没等到。

但是我在新闻里看到了他。他出了车祸。

连人带车地翻下山崖,当场昏迷。

他倒是幸运,被人发现,送到医院。可惜伤得太重,抢救无效,死亡。

经检验,死者行车不规范,左腿骨折,生前服用了过量的复方曲马多片。

复方曲马多片属于医用镇痛药。

主要用于缓解癌症、骨折、手术等导致的中度至重度疼痛。

其中含有的盐酸曲马多成分,属于国家管制的二类精神药品,虽与真正的毒品存在差别,但若无节制地使用,极易造成精神恍惚、神志不清。

左腿骨折,还要在下大雨的深夜开车,吃了药精神恍惚,拐弯时对迎面而来的大货车避之不及,翻车理所应当。

我听着新闻里的科普,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粥。

然后病房的门就被警方敲响。

他们向我询问昨晚事发前给陆缙时打的那通电话。

“他的小三害我流产,我让他来医院看看他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我脸色苍白,看向窗外,死气沉沉:“我只是没想到,昨晚这么大的雨,他瘸了一条腿还要自己开车来,他明明有专属司机。”

我把脸埋进手心:“明明我们都要离婚了……”

“明明我们都要离婚了……”

最后警察离开。

我拭去不存在的眼泪,从兔死狐悲的情绪中抽离。

站到窗前,透过微掩的纱帘,我看着他们走出住院楼,坐上警车离去。

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咔嚓”一声,身后的病房门被再次打开。

穆闲一步步地走向我。

然后,他伸出冷白、修长的手:“恭喜你,测试通过。”

“欢迎你成为快穿局第一千零一个任务者,在完成一百个快穿任务后,你将获得新生。”

番外

我不是温荞。

我只是一直游荡在温荞身边的一只野鬼。

温荞在那次车祸后就死了。

我曾见证过温荞和陆缙时彼此深爱的模样。

却也目睹了这份感情的破灭,以及温荞的死亡。我代替了她。

我想替她报仇。

陆缙时未杀温荞,温荞却因他而死。我想要他以命抵命。

我不要他在她死后自诩情深。

然后随着时间忘怀一切,跟别人恩爱一生。我要他和她一起死。

穆闲也根本不是温荞小区的安保。

而是快穿局000号系统,全新出厂。可能是我自救的毅力感染了祂。

找上我,选定我,测试我。

祂抹去了我的过去,只给了我温荞的记忆和车祸后神速恢复的身体。只要我能复仇成功,我就有重生的机会。

但我潜意识地觉得自己不是过去的温荞。我没有被温荞对陆缙时的情感所桎梏。

反而利用温荞受到的一次次伤害——陆缙时的出轨、乔音的朋友圈、车祸的生死惨状、陆缙时未接的电话、离婚之际的怀孕、被乔音害了的孩子,不断地叠加陆缙时心中对我的愧疚。

等我将报复的剧情走到百分之九十五,穆闲才恢复我的记忆。

我曾问祂,为什么把我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自救的记忆也一并隐去。

祂说,因为太痛了。

太痛了啊。

祂也曾问我,要是陆缙时车祸失败了怎么办。

我说,失败了还有无数个暴雨天。

而且,有祂在,祂会让偶然变必然。

复仇完成百分百时,我的测试即为通过。

我将和穆闲离开这个世界,开始我的快穿任务。温荞的身体也将死去。

所以,腹中的那个孩子,在那场车祸母体死去的那刻,就注定活不了了。我就利用了他。

利用他唤醒陆缙时还未消散的所有愧疚和悔意,以及残存的爱意。

又不断地暗示,让他甘愿冒险甚至自残,经历和温荞一样的痛苦和绝望以赎罪。说不定就能挽回感情和孩子,皆大欢喜。

我用这些感情牌和心理暗示引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医院。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暴雨天,事故多发的公路,赶夜路的大货车。跟温荞死去那晚一模一样的场景。

最接近温荞痛苦与绝望的场景。

老宅的司机回了老家,专属司机赶不过去。陆缙时要来,只能自己开车。

下雨天骨折的左腿会更疼,影响驾驶。那就吃下更多的镇痛药。

然后,他上路,出车祸。

以温荞相同的方式死去。

他不是一向爱赌吗?

以前他赌温荞不会知道他和乔音的一夜情。赌温荞知道后也会一直爱他。

赌温荞根本离不开他。可人心难赌。

那我也愿赌一次。赌他的命。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他死了。

我还没跟他离婚成功。

丧偶是我应得的。

在陆母气急败坏下,我继承了他很多遗产。

还拿回了我当初用片酬供养的那份。

坐吃山空,又由奢入俭难。

以陆母的性子,怕是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把遗产败完,然后回老家种田。

而我拿到了大额股份,当着黎尚的面,全卖给了他们公司的死对头。

至于其余财产,则以温荞和那个死去的孩子的名义,成立了妇女儿童基金会。

最后,我把乔音当初慌张删除的朋友圈内容全曝给了营销号。

一开始我就截了图,录了屏。

我将她害死我的孩子,仍却住着陆缙时给她租的房子,干着陆缙时给她介绍的工作,享受着跟陆缙时藕断丝连的快意统统地公之于众。

然后在微博留下了一封遗书。

遗书的最后,我说,我不希望今天是我的忌日,我想自己定一个忌日:2月15号。

2月15号,温荞车祸死去那天。

我又给温荞的那些朋友每个人都寄了一份礼物和告别信。

然后,我的灵魂被抽离,跟着穆闲离开了这个世界。

后来,穆闲告诉我,因为我的遗书,乔音人人喊打。

温荞的那些朋友们也对她疯狂地报复。

她找不到工作,没了住所,流浪街头。最后进了疯人院。

每年的2月15日,温荞的粉丝们除了纪念温荞,还会去陆缙时的坟头唾骂。

我说,这是他们应得的。

……

在我的第五个任务世界,我意外地遇到了另一个快穿者。

几次会面后,我对穆闲说:“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如今的穆闲已经没了实体。

祂只作一股数据潜伏在我的意识里:“嗯,因为她的系统跟你是熟人。”

我:“嗯?”

穆闲:“是温荞。”

温荞死后,由穆闲牵线,向主系统争取机会。

她说她想再为自己活一次。

可以是小太阳、开心果,可以是情绪黑洞,唯独不会是任何人的负担。

于是主系统让她成了快穿系统。

只要能协助宿主完成一百个世界任务,就能重获新生。

能救赎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

(全文完)

Previous Post

《望德高位》 

Next Post

《空谷乖甜》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